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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本文作者： 宗仁 | 2016-11-10 11:32 |
雷鋒網(wǎng)按：繼《我們需要什么樣的機器人》之后，微軟全球資深副總裁、微軟亞太研發(fā)集團主席兼微軟亞洲研究院院長洪小文再一次親手撰寫文章，與我們進一步分享了他對人工智能的見解與洞察——《HI+AI：人機協(xié)同 賦能未來》。
《機器會產(chǎn)生自我意識嗎？》是《HI+AI：人機協(xié)同 賦能未來》三篇系列文章的下篇。在本文中，洪小文博士以“中文房間”為例子，告訴我們現(xiàn)階段的人工智能還很弱，離實現(xiàn)強人工智能還很遠。而眼下，HI+AI、人類創(chuàng)意無限的右腦+機器的最強左腦才是賦能未來的最佳路徑。
我認為不是。在我看來，大腦是一種物理存在，心靈和意識則看不見、摸不著，只能自我感知。
“我”這個詞來自于心靈對自身的一種定位和認同。
心靈決定了“我”是怎樣一個人、為什么和別人會有不一樣的反應。
意識則像時刻都在流動的運算程序，具有工具性質，它們都寄存在大腦和神經(jīng)等物理存在里。
關鍵是，即使今天我們已經(jīng)有本事上天下海、還能教機器學會很多事情，我們對人類自身的心靈和意識的了解卻依然有限，未解之謎還有很多。比如，當醫(yī)生把一個人的大腦和身體分開，這個人的心靈和意識會有什么變化嗎？如果把這個人的大腦移植給另一個人呢？——在后者的“新”大腦里儲存的那個“我”，究竟是誰？
又比如，當我們處在睡夢中，意識卻可能繼續(xù)劇烈活動，夢中的“我”甚至登上了火星，這時候，我們的意識是留存在大腦里，還是真的光速般去了火星？……
紐約州立大學心理學家小戈登·蓋洛普（Gordon Gallup Jr.）主持的“鏡子測試”表明，猩猩、大象和海豚似乎能認出鏡中映像是自己，這說明這些動物已聰明到具有自我意識，那它們也有心靈嗎，也有堅定不移的“我”的定義嗎？有沒有虔誠的信念和頑固的懷疑？相比之下更加常見的貓和狗平素也有相當不俗的智力表現(xiàn)，卻常常搞不清鏡中映像究竟是不是外來動物而把自己嚇一跳，如果不能確定它們是否也有明確的自我意識，它們又是怎樣界定自身和主人的相對關系呢？
最近我在工作之余拜讀了耶魯大學計算機科學教授大衛(wèi)·格蘭特（David Gelernter）的新書《心靈潮汐：揭示意識光譜》（The Tides of Mind: Uncovering the Spectrum of Consciousness），感悟頗深。在書中，格蘭特教授援引了馬塞爾·普魯斯特、弗蘭茲·卡夫卡、弗拉基米爾·納博科夫、歐內(nèi)斯特·海明威等許多作家的故事為例證，解析了創(chuàng)造力的潮汐狀周期性特征：當人們處在光譜的上端，也就是意識的高潮期，就會聚焦于外部世界、側重邏輯推理和經(jīng)驗記憶，而當人們落在光譜的下端，即意識的低潮期，就會偏向于內(nèi)視心靈、在交叉混亂的敘事脈絡與夢境漫游般的狂歡中捕捉創(chuàng)意的火花。
創(chuàng)造力確實并不僅僅在專注和冷靜的狀態(tài)下爆發(fā)。杜甫在《飲中八仙歌》里說：“……李白斗酒詩百篇，長安市上酒家眠……張旭三杯草圣傳，脫帽露頂王公前，揮毫落紙如云煙?！比粽粘＠砼袛?，喝酒會影響詩人與書法家的創(chuàng)作狀態(tài)，但在現(xiàn)實中，詩仙和草圣卻因為飲酒而進入到光譜下端，實現(xiàn)了創(chuàng)意的超常發(fā)揮。
這樣的案例還有很多：在完全失聰?shù)那闆r下，貝多芬創(chuàng)作出不朽的經(jīng)典《第九交響曲》；深陷精神失常的痛苦深淵，梵高創(chuàng)作出《向日葵》、《星月夜》等傳世名作。1864年冬，潛心研究苯結構而沒有進展的德國化學家凱庫勒在對著爐火打盹時，夢見咬著自己尾巴的蛇在他眼前轉動。醒來后，他寫出了苯的結構式，恰恰就是首尾相連一個環(huán)……可見，在受到某些特定因素影響時，大腦——特別是右腦——活動很不尋常，這當然不一定都有助于創(chuàng)意的發(fā)揮（更多時候應該只是胡思亂想），卻也有可能迸發(fā)出一些在正常情況下藏得很深、從未閃現(xiàn)的靈感。
我們當然可以好像很科學地說，當某些看似完全無關、并不搭界的思維被人的腦橋意外接在一起，創(chuàng)造力也由此而來。但這“科學”程度也只是好像而已，人類的精神世界到目前為止仍是一片遠在我們掌握之外而因此繼續(xù)值得我們保持敬畏的領域。
無所不在的創(chuàng)造力使人們無論在意識的高潮期或是意識的低潮期常常都能有所發(fā)現(xiàn)而收之桑榆，人類教師在傳道授業(yè)解惑之際也會注意因才施教，遇到某位學生不太能理解自己講授的知識就會考慮換一種教法，設法讓學生達至豁然開朗之境界。若是換成機器來教課，恐怕只能依循預設的程序來“灌輸”信息，至于隨機應變、觸類旁通、舉一反三的能力，那是沒有的。
“中文房間”（The Chinese room argument）是上世紀八十年代由美國哲學家約翰·塞爾（John Searle）提出的一項思維實驗。假設在一個密閉的房間里有一個人，只會中文的你僅能通過小紙條和房間里的人交流。當你發(fā)現(xiàn)傳回來的紙條上，你的每個問題都得到了語意確切的中文回復，這時你還會懷疑房間里的人是否懂中文嗎？事實卻是，房間里的人根本不懂中文，他擁有的不過是一套假設涵蓋了所有中文問答的工具，包括中文字條（數(shù)據(jù)庫）和如何使用這些字條的手冊（程序），通過這套工具就能正確找到你要的回答而“回應”你的問題，卻同時對談話內(nèi)容一無所知。
“中文房間”實驗很好地說明了計算機的工具性本質：計算機雖能完成一些特定的任務，但并不代表計算機就能理解這些任務——今天的AI幾乎都屬于這一類。
更直白地說，無論是Skype Translator實時語音翻譯，還是Watson，歸根結底都屬于弱人工智能（Weak AI）范疇，不是基于對信號和數(shù)據(jù)意義的理解而生——它們就像“中文房間”中擁有工具的人，只是信息的處理者，卻無法真正理解接收到的信息，更談不上擁有發(fā)展出意識的潛能。
對弱人工智能有兩種定義。
其一，是聚焦單一任務本身——所以它又稱為狹義的人工智能（Narrow AI），二是只有結果沒有理解。不過，弱人工智能其實并不弱，它也是很有價值、有益于用戶的。若能與傳感器網(wǎng)絡、大數(shù)據(jù)等、云計算等技術結合，弱人工智能還是可以具備超越人類的某些能力，因為它本身就是一個專家系統(tǒng)，實際上在經(jīng)濟、科技、民生等各領域都大有可為。
其二，目前看來，強人工智能仍舊遙不可及。我在卡內(nèi)基梅隆大學的導師羅杰·瑞迪（Dabbala Rajagopal “Raj” Reddy）曾任卡內(nèi)基梅隆機器人研究所創(chuàng)始主任和美國人工智能協(xié)會主席，主攻人工智能和機器交互研究，開發(fā)出全球第一臺具有連續(xù)語音識別能力的系統(tǒng)，因在大規(guī)模人工智能系統(tǒng)之設計與構建的先驅性貢獻而于1994年獲得圖靈獎。
瑞迪教授的老師是約翰·麥卡錫（John McCarthy）——1956年，在美國新罕布夏州的達特茅斯學院舉辦的一場學術會議上，約翰·麥卡錫首次提出了人工智能（Artificial Intelligence）的概念，因而被后輩學者尊稱為“人工智能之父”。
我的兩位老師都認為，今天業(yè)界所做的“人工智能”研究與當年他們的創(chuàng)新思路是有分歧的。若按當前的主流路線，弱人工智能只能在專用的、受限制的軌道上越走越遠，若要人工智能由弱變強，還得回到認知論的經(jīng)典道路上。
與弱人工智能相比，強人工智能（Strong AI）是真的能夠理解信號與數(shù)據(jù)的意義，并由此具備人類所有或大多數(shù)的能力。但是這種通用的智能其實也可能很弱，就像人類很難同時對所有的事情都精通，也不可能一直保持著意識的高潮，通用人工智能可能具備很多能力，但每一樣都很弱。但另一方面，正是因為這些不完美而讓人類的存在如此微妙，并在不完美中迸發(fā)出各種奇思妙想。
有人問過約翰·麥卡錫，強人工智能何時才能成真，他的回答很耐人尋味：也許5年，也許500年——我的看法是，在理論基礎尚不完備、對人的意識和創(chuàng)造力尚未充分了解的前提下，在架構與平臺暫無標準、應用探索剛剛開始的前提下，恐怕真需要等上500年，強人工智能的萌芽才會鉆出土壤。
畢竟，人的大腦、心靈、意識是如此的玄妙，以至于人類自己或許永遠也搞不清楚，更何況是無機體的機器呢？
對此，大衛(wèi)·格蘭特的觀點是，計算機可以模擬理性思考，但很難具備真正的意識，意識不屬于計算機，只屬于有機體。我認同這個觀點。心靈、意識和創(chuàng)造力有極大的關系，很多人的創(chuàng)新來自激情而不是理性。這就意味著我們幾乎不可能造出擬人的、有意識的機器。從算法、意識到創(chuàng)意，人工智能若要向更高的智力與智慧階梯躍進，就要踏踏實實一步步跨越這些障礙。
其三，人工智能并不可怕。計算機是有史以來人類最偉大的發(fā)明創(chuàng)造之一，它可以被賦予人類發(fā)明的不同算法，進而不斷掌握新的能力——很強大不是嗎？但更強大的人類創(chuàng)造物也還有一些，比如核武器和航天飛機。所有這些機器都可以被人類利用做各種不同的事，至于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，只由其使用者的心靈和意識決定——科幻小說作家阿西莫夫提出的“機器人三定律”，從表面上看像是用來約束未來的人工智能機器人，但究其實質，每一條何嘗不是對人類創(chuàng)造者的警示？
我們應該擔心的，不是人工智能將會強大到顛覆人類統(tǒng)治的地步，而是即便人工智能被越來越多業(yè)界領袖企業(yè)寄予厚望、不吝資源而加速研發(fā)，但迄今為止相關領域的技術進步仍不足以孵化出真正擁有創(chuàng)造力、能夠通過自我學習解決未知問題、提出新思維的機器。
不過，令人欣慰的是，人工智能正在與機器學習和大數(shù)據(jù)構成一個足以改變未來的技術“鐵三角”；隨著我們的探索趨向縱深，在不久的將來，這個“鐵三角”將有可能像PC+互聯(lián)網(wǎng)那樣徹底改變?nèi)祟惖纳罡窬趾蜕虡I(yè)版圖。
總而言之，人類創(chuàng)意無限的右腦+機器的最強左腦，這才是賦能未來的最佳路徑。唯有潛力無窮盡的人腦才能催生出更先進的算法和能力進化更快的“聰明機器”，人類也因為有了聰明機器的幫助而不斷進化，加深著對自身的了解，對計算機技術的理解，以及對更多未知領域的探索，從而實現(xiàn)人類與機器的共進化（Co-Evolution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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